26、第 26 章_夺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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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景溯的指尖在她臂上的守宫砂上,轻轻打着旋儿。

  他没说话,卧房里烛火慢悠悠摇曳着暖光映在墙上,透着私欲语还休的暧昧。

  柳凝的心怦怦直跳她抽了抽手臂可被男人抓着,挣不开。

  景溯的眼神略有些幽暗,半晌他启唇,低低笑了一声。

  “卫临修不行?”

  柳凝抿了抿唇:“夫君身子不好殿下可满意了?”

  她推开他的手,将滑下肩头的衣衫提上去轻轻福了福身。

  “夜色已深既然殿下满意了我也该回去了。”

  柳凝匆匆转身,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手却从身后伸过来,抵在门边将她困在怀里。

  “急什么。”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今日你抛下孤和卫临修出去玩了这么久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就在此刻补上。”

  他声音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

  柳凝皱眉:“你”

  她话还没说完,却低低惊呼一声整个人忽然被他拦腰抱起放到了不远处一条窄窄的软榻上。

  头一歪,发边的玉簪掉在了地上,断成两截。

  柳凝背陷在柔软的榻垫里肩头被他按着,仰起脸,对上头顶男人的视线,眉头皱得更深。

  “你疯了?”

  她咬牙,却不敢高声,生怕惊动隔壁的卫临修。

  “急了?”景溯轻笑,“我就爱看你这副表情。”

  她总是那副温柔婉约的模样,就连杀人也是,第一次在杏花林见她时,她杀了她的婢女,毫不手软,唇畔却还挂着微笑,眼睑柔顺地微微垂下,好似菩萨慈目低眉。

  他当时都有些分不清,她是勉力装出来的镇定,还是本性如此。

  又如何能不引人心动,想将这假面具撕下来。

  景溯弯起唇,盯着身下女子的脸,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胛处,另一只则缓缓下移,搭在了她的腰间,把玩起那里垂下的衣带。

  柳凝被困在他落下的阴影里,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回她没再示弱,纤细的手腕抵在他胸前,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着。

  挣扎间无意扫落了一边小柜上的青瓷茶杯,“铛”一声碎了一地,茶水沾湿了景溯一侧的衣袖,但他只是瞧了一眼,便满不在乎地移开目光。

  刚刚茶杯碎裂的声音不轻,尤其是在寂静的深夜。

  柳凝屏住了呼吸,听到隔壁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随后她又听到了“吱呀”一声,有人走了出来。

  卫临修醒了。

  她心头一片冰凉,手无力地垂下,浑身僵硬。

  景溯低下头,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激得她浑身一颤。

  “你可以把动静再闹得大一些。”他凑在她耳边低语,另一只手慢悠悠解开她的衣带,“这样卫临修就能发现你在这儿了你猜,他会不会救你?”

  柳凝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可景溯的双眸却是一暗。

  他从她腰间快速抽出散落的腰带,再将她的手臂高举过头,一圈一圈绑在她的双腕上。

  烟紫色的丝锻,缠在雪白如玉的肌肤上,越发晃眼也彻底断了柳凝的后路。

  这下她动弹不得,只能在男人身下,任他鱼肉。

  景溯不紧不慢地褪着她的衣衫,柳凝看着他的动作,同时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恳求之意:“殿下”

  “嗯?”

  柳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求殿下今日先放过我吧。”

  她从未这般哀求于他。

  可也只能如此,她什么都做不了,若不放低姿态,便要承受他的肆意妄为。

  “放过你?”景溯见她求饶,倒是新奇地挑了挑眉头。

  他伸出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要是放了你,那孤岂不是什么都没得着?除非”

  柳凝听他语气随意,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开口:“除非什么?”

  “除非你说两句好听的,让孤满意。”他指尖卷着她耳边发丝,轻声道,“今天晚上就不动你。”

  甜言蜜语?

  柳凝垂下眼:“殿下”

  “还叫什么殿下?”他温柔地按住她的唇,“阿凝不懂该怎么叫我么?”

  柳凝怔怔地看着他,她的确不懂,除了一句“殿下”,还能怎么称呼他。

  难道叫夫君么?

  又不曾三书六礼,连两情相悦都不是,不过只是他强迫,她勉力应付的关系。

  柳凝迟迟未曾开口,景溯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他唇边还挂着微笑,却泛着一丝阴冷的意味。

  “叫不出?”

  “我”她手被绑在了头顶,没办法抓住他的衣袖,只能勉强柔顺地望着他的眼睛,“哥哥哥。”

  她在江州长大,江州多戏楼,也曾去看过几场,未婚男女情浓缱绻,便是这样的称呼。

  不过柳凝心里毫无情愫,只觉得别扭。她声音有些僵硬,将不情不愿小心地隐藏起来。

  即便是与卫临修相处,她也未曾说过这样肉麻的话。

  景溯手一顿:“你叫我什么?”

  这羞耻的称呼柳凝不想再重复一遍,她抿了抿唇,头微微偏到一边,可却又被男人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殿下明明已经听到了。”

  “你再说一遍。”

  景溯眼中兴味浓厚,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颌下肌肤,触感细腻如雪。

  柳凝咬唇,迫不得已又轻轻唤了一句,然后看见他笑了起来。

  “这是你们江州的称谓?”

  她乖顺地点点头。

  他笑了便好,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愿意放了她。

  “殿下可以放我走了么?”

  柳凝见他眼睑微敛,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忍不住轻声试探道。

  她一面微微抬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阴影重新把她笼罩起来。

  景溯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似笑非笑:“你既然唤孤一声哥哥孤总得承你的情,满足你不是?”

  她身上素白色的寝衣被掀开,露出月白色的小衣,上绣并蒂缠枝莲,周围的肌肤在融融烛光下,泛着细腻晶莹的光泽。

  柳凝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俯身下来,要将她颈上的系带解开,终于忍无可忍,近乎本能地撑起身子,对准他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景溯微惊,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抵抗,他反应很快,堪堪避开,但还是被她的牙齿擦破了皮肤,一缕温热慢慢顺着颈边曲线淌下。

  她是下了狠口。

  明明之前还在温言软语,明明表情还是那样柔顺安静。

  景溯眼中升起一抹阴鸷,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当初杀人时,也是干脆利落,毫不手软的。

  血流得不多,映在柳凝眼里,却始终是触目惊心的红,她瞧着有些发晕,表情勉强还算镇定,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她唇瓣上还沾了一滴血,景溯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拇指般按在她唇上,将那一抹血迹擦去。

  为了防止再被咬,他取出一张素白丝帕,团起来塞进了她嘴里。

  小衣的系带被扯开,却没有完全褪去,和其他衣物一样,凌乱地堆在她臂间和胸前,半遮半掩,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敏感部位。

  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肌肤裸露在外面,与微凉的空气接触,泛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景溯定定地瞧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指尖移开她的唇,沿着垂直线向下,划过她的下颌、脖颈、锁骨最后停在了心口的位置。

  柳凝的心脏有力跳动着,一下一下,撞击着他覆于其上的手指。

  “原来你这儿也跟活人一样,会跳的。”景溯轻嗤,语气来凉凉,“刚刚那一下,你是想咬死孤来着?”

  柳凝浑身无力:“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没想让他死,不过是出于本能自卫,本想是弄伤他,叫他歇了心思,知难而退放她走可惜失败了。

  现在她退无可退,已是败卒。

  自打遇到他,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现在更是很快就要被他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柳凝恹恹地闭上双眼。

  她想眼不见为净,他却连这点也不满足她。

  “把眼睛睁开。”景溯冷冷道,“否则,孤现在就在这里要了你。”

  柳凝睁开眼,有些意外。

  听他的意思,倒像是不会对她怎么样。

  然而也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惊讶,柳凝看到景溯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细长的锦匣,很快回到她身边。

  他先从里面拿出一只青瓷瓶,取了点药膏,均匀地抹在柳凝心口处的肌肤上。

  药膏刚敷上去时微凉,随后又渐渐辛辣起来,柳凝不适地蹙起眉。

  她不知道景溯要玩什么把戏,只是看见他随后又取出一支又细又长的笔,似乎在匣子里蘸了些什么,然后朝着刚刚敷过药的地方,提笔点了上去。

  柳凝下意识一缩,却被他按着,动弹不得,于是那笔尖便正正好好地触在了她皮肤上。

  笔尖看着柔软,可一接触到肌肤上,却像是星火燎原,灼热感一层层蔓延开来,而且随着笔尖的移动,像是有一根根牛毛小刺,狠狠扎进她的皮肉里。

  她比常人对痛更敏感,本能反应抑制不住,她嘴里塞了东西,叫不出来,眉头却几乎一瞬间紧紧地扭了起来。

  眼眶里泛上了泪花,心口处的感觉越发强烈,好像有千万只蚁虫聚集在那里,肆意啃噬。

  原来他还有折磨人的癖好?

  可又不像。

  柳凝视线微有些模糊,却也能看到大概,景溯屈身在她身前,提着那支细细的笔,似乎在勾画着什么,神情难得专注,哪里是折磨人时的样子。

  有几缕发丝从玉冠中松散,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正在描画的东西,但透过缝隙,还是能看见一抹幽蓝色,盖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心口处的刺痛仍未消失,柳凝被缚住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指甲陷在了掌心里,似乎被掐破了皮,冷汗慢慢从额头处沁了出来。

  “很快就会好了,再忍忍。”

  景溯此刻似乎已不计较她先前的冒犯。

  他语气缓和,带着一缕淡淡的怜惜,似乎还颇为体贴她,用衣袖轻轻拭去她额边汗渍。

  但他并没有停手,笔尖似乎在匣子里又换了一种颜料,重新点在她皮肤上。

  心口处的痛与灼热反反复复,好生煎熬,柳凝看着胸口那一抹晕染开的幽蓝,脑子还算清醒,有点明白过来景溯在做什么。

  她在书上看过,有刑罚名黥,以墨刺字于人面上,水洗烧灼皆不能除去,用剃刀刮开皮肉,能发现墨迹已入骨三分。

  景溯用的笔与染料,似乎与黥面所用还有些区别,颜色更鲜亮些。

  柳凝看不见他究竟画了什么,嘴被堵着,也问不出口,只能忍耐着心口的刺痛麻痒,还有心底渐渐涌起的屈辱感。

  过了好久,肌肤上不适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景溯将笔放回锦匣,妥善地收到了柜子里,然后又拿出一只玉色药瓶,用丝绢勾了点药膏出来,一圈一圈划开,动作耐心而轻柔。

  好像他有多怜惜她似的。

  柳凝嘴里的锦帕被取了出来,她透了口气,却像是长时间搁浅在滩涂上的鱼,浑身脱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景溯将她的衣服拢起来,又解开她手上的束缚,撩起长衫,在她身边闲闲坐下。

  “感觉好些了么?”

  柳凝没回答,只是虚弱地撑起身子,盯着景溯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朝他脸上挥去。

  她没什么力气,自然得不了手,不过下手又快又狠,景溯虽然抓住了她的手,眼角边却还是被她尖尖的指甲划破了一点。

  景溯似乎没料到她真能伤到他,碰了碰脸上的伤口,嘴角紧紧抿起。

  他似乎有些不悦,不过目光落在柳凝苍白的脸、泪水微沾的睫、还有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红痕,心头还是稍稍软了些,没有发作出来。

  也不知为何,对着她的耐心,总是比旁人要来得多些。

  “你的爪子倒是够利。”他沉声道。

  榻上狭小,柳凝被他攥着手,身体与他紧紧挨在一起,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虚弱:“折辱我,就真的这么有趣?”

  景溯一愣:“你觉得我在羞辱你?”

  他有些怔忪,却很快恢复了寻常神情,从边上取了面铜镜,一边撩开她松散拢起来的寝衣,露出心口的位置。

  他刚刚勾画的图案,映在镜子里,一清二楚。

  是一只蝴蝶,翅膀是冷幽幽的蓝,上面轻盈地点缀着黑纹白斑,停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带着一丝诡异而暧昧的味道。

  那里还隐隐作痛。

  这蝴蝶他勾画得很美,她却觉得厌恶,比起装饰,更像是奴隶身上的烙印,盘踞在她胸口,强调着占有与所属,逼得她喘不上气来。

  柳凝瞧了一眼,隐去眼中的厌恨,匆匆撇过头去。

  景溯折腾完后,已经过了三更天,许是考虑到时间太晚,他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柳凝疲惫至极,却还是把寝衣整理好,掉在地上的外衫披了起来,整张脸除了眼角有些红,看上去分外平静。

  她悄悄地回了房间。

  客房里的灯亮着,卫临修躺在床上,听到柳凝推门的动静,翻身坐起,定定地瞧着她。

  “你去哪儿了?”

  柳凝把外衫紧紧地裹在外面:“我睡不着,生怕惊扰夫君便去外面逛了一会儿。”

  她没有说确切去了哪里,刚刚在景溯房中,她听到了他出门走动的声音。

  若是对不上,便露馅了。

  卫临修满脸犹疑,正要继续追问下去,柳凝却吹熄了烛灯。

  “已经很晚了,快睡吧。明日若有时间,再与夫君细说。”

  房里顿时暗了下来,她摸黑上了床,钻进锦被里,将身体如虫蛹般裹了起来。

  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若是灯继续亮着,叫卫临修发现了她手腕上的红痕,那就一点糊弄的余地也没有了。

  卫临修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出口,轻轻叹息了一声,翻过身去。

  他似乎也累了,很快柳凝耳边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自己却是久久难眠,明明已经累极,可是一闭上眼睛,黑暗里就浮现出景溯那张脸,还有他在她心口上刺出的蝴蝶,闪着磷火般的幽蓝色,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恍恍惚惚到了天亮时,才终于睡着,再醒来时,客房里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卫临修不见了踪影。

  问了随行下人,说他似乎被临时安排了什么事情,起来后便赶去了广陵官署。

  他们在广陵只是暂留,哪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派卫临修去柳凝微一思忖,便明白过来。

  十有八九是景溯巧立名目,将他特意支开。

  柳凝心头幽幽沉沉,在妆镜前坐下换衣,寝衣褪下,胸前小巧的蝴蝶纹样显露在镜子里,提醒她昨晚并不是一场梦。

  她没有多看,匆匆将衣裙换好,把胸前遮得严严实实。

  这印记断不能让别人瞧去。柳凝换好衣裙,又唤了随行的婢女替她将头发绾好,拈起一支青玉宝簪,漫不经心固定在发间。

  她把自己收拾妥善,随时准备好出门。

  想也知道,景溯既派了卫临修出去,就绝不可能会让她安安分分待在房里。

  果然没多久,景溯身边的随从又送了食盒过来,柳凝接过,挥退了婢女,打开盒盖,是一盘红豆酥。

  她拿起最上面一块,掰开,里面又夹着张小纸条,上面寥寥几个字,简短干脆。

  就像昨日那样,景溯还是在后门等她。

  她不能再拒绝。

  柳凝把纸条一点一点撕碎,然后扔到窗外。

  纸屑纷纷扬扬,如小雪般被风吹走,她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柜子里取出素纱帷帽。

  柳凝把脸遮好,谨慎地去了后门,一辆青帐马车正等在不远处。

  这辆车驾与景溯一路所乘的不同,看上去更朴素些,就像是寻常富商所用。

  柳凝提着裙角,踏上马车,轻轻撩开车帘,淡淡的荼蘼香扑鼻而来。

  里面布置得倒是舒适,角落里的鎏金炉一圈一圈晕染开香雾,锦榻软垫间,景溯正坐在那里,一袭浅素色长衫,衣襟袖角边杏纹点缀,一身打扮就像一个平平常常的富家公子。

  他见到她,唇边泛起温和的笑意,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来。

  柳凝垂下眼,匆匆放下车帘,坐在了他侧边的软榻上。

  她没去碰景溯的手,他却不依不饶,干脆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摩挲下,另一只手取下柳凝带着的帷帽,随意地丢到一边。

  马车慢悠悠行驶起来,景溯捏着她的手:“这回肯乖乖过来了?”

  柳凝低头不语,手被捏紧了些,才勉强开口:“殿下的吩咐,我怎敢”

  她没说完,唇瓣被他伸着食指点了点:“今日外出,需得瞒着身份,你换种叫法。”

  景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似乎有些期待,柳凝微微侧过头,淡淡地道了一声:“公子。”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是懒得应付。

  景溯眉头一挑:“这么生疏?”

  柳凝瞥了他一眼:“少爷?”

  她就是不肯说句亲热的。

  景溯目光沉沉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心中不悦然而见她靠在塌边,脸色苍白,似乎有些疲惫,时不时还伴着两声低咳,到底还是心软了些。

  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

  他自认心肠一向冷硬,唯独对眼前这人,倒是多了一分不曾给过旁人的温柔耐心。

  难道他竟对她生了情愫?

  景溯轻轻抿唇,他自然不会承认这点,当初接近她不过是一时兴起,动心哪有那么容易。

  马车晃晃悠悠,忽然像是转个了弯,柳凝本来安静地靠在车壁边,一下子没稳住平衡,整个人一头撞进了身侧男人的怀里。

  姿势暧昧,她有些尴尬,想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他的手臂却环紧了她。

  柳凝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没有继续抵抗下去。

  这个男人第一眼看上去温和,其实一身恶劣反骨,与他对着干,最终的结果只会背道而驰。

  倒不如省点力气。

  柳凝安分地靠在他怀里,景溯低头,见她神色恹恹,目光又顺着往下,落在了她胸前,沉默片刻,轻叹一声。

  “还在闹别扭?”

  柳凝抬起眼:“我没有。”

  他怎么会觉得她在闹别扭?

  她只是实打实地讨厌他的玩弄而已,却又身不由己,不得打起精神应付。

  “就这么不喜欢我的画?”景溯指尖虚虚按在她心口,“你可知旁人千金难求一幅?就连琼玉多次来讨,我都没有给她。”

  “可我很疼。”柳凝皱起眉,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她不喜欢随便发问,但心中疑惑重重,始终解不开。

  昨夜他对她做的种种,分明早有准备,恐怕在来江州之前,便已经盘算好了。

  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柳凝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景溯的表情倒是一派轻松,他微微勾唇:“本来也不是一定要画的,可谁叫你不安分我只好在你身上做个标记,以防他人染指。”

  他说得理所当然,话里却是不由分说的掌控。

  当时也不是没有机会睡了她,可景溯觉得这样做低级而无趣,他很贪婪,瞧中了她,要的便是她的全部,身心归一,才算圆满。

  所以还不如先做个小小的标记,她身上先刻上了他的烙印,然后一点一点,把她完整地掌握在手里。

  反正来日方长。

  柳凝对上他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心慢慢沉下去,像是陡然浸在了一片冰湖里。

  原本还有一丝期盼,盼着景溯只是贪图新鲜,纠缠归纠缠,过了劲儿便丢到一边,还她个清净。

  可现在看来,他竟是要密密结起网,非得将她困死在里面,才肯罢休。

  柳凝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他对她,就像是在集市上看见了一件珍品,未必有多喜欢,却偏偏是别人的东西,便想方设法也要到手。

  他执念很深,行事肆无忌惮又没有底线,似乎还颇为享受这份刺激感这样下去,被卫临修看破,不过是早晚的事。

  柳凝指尖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招惹上这样的疯子。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竟是停在昨日与卫临修来过的湖边,一艘小舟已经准备好,停泊在岸边的垂柳下。

  景溯下车,拉着她到船上去。

  “今日天气好得很,泛舟湖上,再舒服不过了。”他站在船舷边,笑着看了眼柳凝,“你喜欢么?”

  柳凝弯起有些僵硬的唇,若无其事地与他敷衍两句,心头却是一片烦乱。

  她哪有心情游湖。

  一想到自己多年的计划,即将被景溯彻底毁掉,柳凝就觉得心乱如麻,湖上春景虽好,却是一点也入不了她的眼。

  湖边浅水处长着水生植物,还没入夏,荷花只堪堪露了个尖角,荷叶却已是讨人喜欢的模样,一片片翠绿铺天盖地,桨在水面上掀起水花,小舟在荷叶间灵巧地穿过,往湖心驶去。

  越靠近湖心,荷叶就越少,最后周围只剩下蓝澄澄的湖面。

  这里,若是掉下去

  柳凝看了一眼景溯,他站在她身边,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远处绕湖的山影叠翠。

  她身边就是木桨,若是拿起来,只要角度找好,趁景溯不注意挥上去,他下一刻就能掉进这深不见底的湖里。

  柳凝不确定景溯会不会凫水,但这湖水冰凉,若是人骤然掉下去,恐怕手脚生寒,还来不及游动,身子便会率先沉下去。

  风险很大,但得手的机会,也并不低。

  尤其是景溯对她,似乎并不怎么防备,她体质柔弱,估计在男人眼里,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但焉知鹿死谁手?

  上一次在隐香寺后山,柳凝没有推他下去,除了顾虑他试探,心里也没有下定决心要杀他可这一次不同,景溯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她的计划,即便冒着再大的风险,她也得想办法除掉这个祸患。

  现在小舟上只有他们两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和她在一起,正是动手的最好机会。

  柳凝默默思量着除掉他的步骤,余光一瞥,却忽然看到景溯朝她伸出手。

  她心中一惊,还以为她的想法被他看破。

  可景溯只是把柳凝被风吹乱的发丝理了理,别到耳后,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他似乎兴致很好,侧身拿出一支玉笛,立在船舷边,轻轻吹了起来。

  曲调婉转轻柔,听得耳熟。

  柳凝恍然记起,当初在沈家,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在花宴上吹得就是这一曲,曲罢,他在回廊的阑干边,搁下一枝杏花。

  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来月,却好似过了许久短短时间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没想到竟会和他纠缠至斯。

  柳凝打量着景溯的侧脸,他吹得专注,似乎是觉得日光有些晃眼,他双眼微微阖上。

  这是个好机会。

  她无暇欣赏他的演奏,只是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

  木桨正横在一边,她接近后,轻轻蹲下身,手要去取那船桨,却忽然觉得眼前暗了暗,心口憋闷异常,胃里翻滚着不适的感觉,直冲喉口。

  柳凝诧异,但想来恐怕是昨夜没休息好,身子有些虚弱。

  她没放在心上,只是咬了咬牙,将木浆握在手里,慢慢站起身。

  本是要直接冲上去,给景溯来个措手不及,可是刚一站起身,先前那烦闷恶心的感觉就更加强烈,甚至小腹还生出了隐隐的下坠感,紧接着,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冷汗从她鬓角边沁了出来,明明风和日丽,柳凝却觉得浑身泛冷,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阳光照在头顶,落在她眼里,变成了虚虚晃晃的光晕,色调暗沉,渐渐模糊。

  柳凝有些站立不稳,手上失了力,木浆“铛”一声掉到了甲板上,笛声戛然而止,男人转过身来。

  他似乎有些诧异,柳凝看着他过来,虚弱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身子在往后仰,失控地坠下去。

  她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

  最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里,柳凝失去了意识,只记得最后还清醒的一瞬,她看到景溯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忧虑。

  他这是在担心她?

  柳凝在黑暗里困了很久,意识飘飘荡荡。

  她下意识地沿着光亮处走去,最终来到了一处庭院,再熟悉不过,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

  她的亲人们都在这里,还好好的。

  柳凝在轩窗外,看到了屋里的情景,小小的女孩子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蛋潮红。

  她好像病了。

  窗外正在飘着细雪,有些冷,不过屋里烧着银炭,却是温暖如春。

  她也不是一个人,她的爹娘都陪在她身边。

  美丽温柔的少妇轻轻吹着碗里的汤药,一勺一勺喂到小姑娘嘴边,她却嫌苦不肯喝,床边的年轻男人便拿着一颗蜜饯,温柔宠溺地哄着,哄了好半天,她才终于肯张开嘴,将母亲喂的药喝下去。

  柳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弯了弯唇。

  原来她还有过这样娇纵的时候和现在,一点也不像。

  细碎的雪花落到她肩头,却一点不冷,柳凝在窗外,还想要多看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却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凌乱狼藉的府宅,刀尖滴着温热的血,好像要把整片雪地全部染成红色。

  柳凝脑中的弦“铮”地绷断,她霍然睁开眼睛。

  没有旧宅,也没有鲜血,她在一间屋子里醒来,正躺在床上,头顶是朴素的青纱帐。

  “醒了?”

  柳凝眉头一跳,侧过头,看到景溯嘴角紧紧抿起,盯着她,目光有些阴冷。

  他好像很生气。

  看来她想要除掉他的意图,被发现了。

  柳凝垂下眼,静静等着他问罪。

  她知道,景溯本来也没有多喜欢她,只拿她当作一件新鲜的玩意儿解闷现在她威胁到了他的性命,定是活不了了。

  柳凝对此倒也无所谓。

  她做这件事之前,早就料想好了失败的后果她谋害太子,犯的是谋逆大罪,绝不会仅仅处置她一人,到时候咬住卫家,一道拖下水,倒也不算太亏。

  也算死得其所。

  柳凝闭上眼,默默等待狂风骤雨的到来,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她的手腕被景溯抓住,他动作隐隐带着怒气,但又像是怕弄疼她,握上去的瞬间,又松了力道,只是虚虚地搭在上面。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景溯冷笑一声,“之前开的药方,为什么不用?”

  柳凝讶然,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之前他曾带她看过大夫,开了一张药方,嘱咐柳凝按时服药,可她信不过景溯,始终没有照做。

  景溯端详着她的表情,脸色微沉:“你觉得我会害你?”

  柳凝摇头,想开口,却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醒来后她依旧体虚,只能靠在床头,静静地望着身边的男人。

  景溯见她如此,原本还想说出口的训斥便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端起旁边的药汤,银勺搅了搅,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唇边。

  “先把药喝了。”

  他语气凉凉,不过银勺里的药汤温热,似乎是在不久前刚煎出来的。

  汤药氤氲着热气,还没沾唇,便有浓重的苦味钻进鼻子,柳凝眉头蹙了蹙,嘴唇抿着,不肯张口。

  景溯见她无声婉拒,挑眉:“不想喝?”

  他话语里隐隐带着威胁,柳凝不敢直言,只好委婉答道:“怎么好劳烦殿下照顾?不如先放到一边,等我好些了自己来”

  “等你自己去倒了?”他嗤笑一声,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张嘴。”

  柳凝见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轻启朱唇,药汤顺着流进来,苦得她瞬间拧眉,眼睛紧紧地闭起。

  她的体质本就比常人更敏感,怕疼,也怕苦。

  “娇气。”景溯不咸不淡地评价一句,手里动作不停,一口一口舀起药汁喂她。

  他表情淡淡的,但动作有些生疏,但还算温柔。

  喂完药后,他拿出丝绢,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药渍,然后在她嘴里放了一颗杏脯。

  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开来,柳凝一怔。

  当年她不爱吃药,父亲也是这样哄自己的。

  柳凝心绪微澜,但瞬间就平静下来,父亲是温润君子,景溯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同他比?

  她眨了眨眼,敛去眸中情绪,目光缓缓移到景溯身上。

  他这样屈尊纡贵地照顾她,还有晕倒前的最后一刻,他眼中微微闪过的慌张,也许她在景溯心里的位置,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低。

  柳凝本来是想除掉他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更好的选择。

  若景溯真的对她动了真心,她又何必非得与他相抗只要让他多喜欢她一点,慢慢把整颗心都掏出来,何愁不能利用他扳倒卫家。

  不过景溯心思诡谲,不似卫临修那般好糊弄,若是意图太过,恐怕会适得其反。

  究竟如何,还需试探一下。

  柳凝正斟酌着如何试探他的心意,却忽然听见“嗒”一声轻响。

  景溯把空了的药碗搁在一边,回过身,微微前倾,食指指节屈起,不轻不重地抬起了柳凝的脸。

  “药喝完了,咱们也该算算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合一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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