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极夜初临,众生瑟瑟_囚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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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极夜初临,众生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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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凄厉的叫声,在极致之夜中响起,便有一缕缕光在黑暗中钻入了那苍白身体的胸膛。那僵硬的身体,倏然间有了心跳声。那身体赫然坐了起来,便如窒息了许久的人,猛然间得以喘息,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爱妃!”

  他茫然的喊道。可是四下里一片寂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他的爱妃,已经不见了。他捂着心口,心脏激烈的跳动着,就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痛苦的骤起了眉头,垂下了头颅。血液宛若湍流在血管里奔跑。

  “爱妃!”

  嗡!一团光瞬即从他头颅里迸发出来,一团气劲,横扫四方。他整个人忽然飘飞起来,如妖似魔,神色邪魅。那光被黑暗吞噬,只是那气劲却是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

  “法甲,法甲,上天入地,我若是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离着数里之外的宫殿外,皇帝瑟瑟的蹲在地上。

  黑暗,包裹了一切,整个天地给人一种囚牢的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这个天地本就是囚牢,只是现在,这个囚牢变得更加可怖。

  没有光,没有温度,仿佛只有鬼魂才能在这个世界自由的生存。

  为什么会这样?这片天地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所谓的猎道者来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大劫,天地苍生的劫数!

  他整个人如被抽干了命源,变得无比的孱弱和苍老。他已经五十有七了,按道理早就显现出了老态,只是,现在他的老态彻底爆发出来。头发,皮肤,气血,精神,整个都被掏空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只快要死去的虫子。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是帝王,是九五之尊,是上天之子。我,有龙脉庇护,有国运庇护,有天道庇护。我怎么能如普通人一般死去?

  他不甘,而且愤怒。

  他对天道的愤怒,对命运的愤怒,对现实的愤怒。

  只是,他没有力气。

  那个人呢?他忽然想到那个藏在黑暗中的人。他去了哪里?他不是说过要庇护自己吗?难道黑夜来临,他仓惶逃走了?这么说,自己还是看错人了!

  他又想到了丑颜。若是他在,他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保护自己。他,到底是忠臣。只是,丑颜早已离开京城,现在在哪里,就连自己的暗卫也不知道。

  虚空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就像是火苗烧灼的声音。

  他努力的让自己翻转过来,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瞪视着天空。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那声音却又如此的真实。

  不绝的声响,连绵在整个皇城。

  空气在流动,宛若那水波一般,如此的不平稳。

  他张开嘴,却忘记了呼吸。他的身体在僵硬,感知在退化,甚至六感也在悄然的麻木。他望这天空,却不是望着天空,他的视野,是涣散的。

  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在绝望,还在抱怨。”

  皇帝猛然吸了口气,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舞动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是你,是你!”

  “你这样对我不敬,我是可以不救你的。”

  “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绝大部分的生命都不想死,可最后还是死了。”

  “我是皇帝!”

  “呵,你看看这天地,皇帝还值钱吗?”

  “我救过你!”

  “是啊,你救过我,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这是你们俗人的观念,在这个残酷的时空里,这样迂腐的观念只会给人带来负担,却不能给人带来好处。你说,你救过我,我就一定要救你吗?”

  皇帝沉默了。

  “你要有价值,不然你只能死。”

  “你想要什么?”

  “龙泉。”

  皇帝睁着眼睛,看不出是平静还是慌乱,只是那双眼睛泛黄就像是死去的鱼眼。

  “你瞧瞧,这辉煌的宫殿,这禁卫森严的禁地,此时,像不像一座坟墓。那些守卫还在那里,只是他们已经成了雕塑。你的嫔妃,你的太监宫女,他们保持着活着时候的状态,只能在黑暗中腐朽。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权位,富贵,美色,甚至疆域武力,在这黑暗中都一文不值。”

  “我带你去!”皇帝终于开口。

  那人笑了,伸手一指,皇帝的身体便飘然而起,站在了他的身边。

  “识时务者为俊杰,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跟我来。”

  皇帝走在了前面,那人跟在了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行走。四下里一片寂静,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皇帝能感受到甲胄的寒意,却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他们,都被留在了过去。

  铜门开启,发出低沉暗哑的声音,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尘灰在黑暗中舞蹈。

  “一直会这样吗?”

  “或许,也可能不过是刹那。”

  “很多人会死?”

  “生命需要光,没有光生命便会死去。”

  “没办法解决?”

  “为什么要解决?你不觉得这黑暗能给我们带来好处吗?要知道,黑暗,也是温柔的。”

  “你到底是谁?”

  “没听到法甲说吗?我是神,众神之神,原神。”

  皇帝的脸孔在黑暗中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众神之神,原神,却也在法甲的一击之下仓皇逃窜,在这黑暗之中苟延残喘。他忽然明白,神,也不是最强的。

  “到了!”

  “你退一边,待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皇帝缓缓退到一旁,站在角落里。这里他一清二楚,在还小的时候这里便是他最常来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他遇见了法甲。所谓的龙泉确实是一口泉,听法甲说这是一国气运所在。龙泉生,则国兴;龙泉灭,则国灭。只是,他从未感觉到这龙泉的特别之处。

  一团团气劲在前方螺旋转动,带动着这里的气流翻转起来。

  皇帝摸到了墙壁上的按钮。他不信任这个人。

  当一缕光倏然间在黑暗中飞起来的刹那,皇帝按下按钮。

  原神猛然扭过头,一张破碎的脸弥漫着煞气。

  “尔敢!”

  轰!

  皇帝的身体窜入暗门后面,一股劲气便落在了他的身上。皇帝惨叫一声,整个人跌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门轰隆一声合上了。

  “该死!”

  原神在黑暗中暴怒,可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了,面前的龙泉在发出一声嘶鸣之后,竟然迅速的枯萎。

  “不!”

  黑漆漆的龙泉,干枯的泉道,一点光倏然冲飞而起,在边口的刹那猛然裂开。轰!原神惨叫一声,被那可怕的凶唳气息,卷席而起,冲破地宫,直上苍穹。

  黑暗中忽然出现几道身影,一听到原神的惨叫,立时飞扑过来。

  “是原神!”

  “快!”

  入夜之后,天便没有亮过。茅屋里的人却已经醒来。他们睁着一双眼睛,迷茫的望着对方。有人从床上下来,想要点亮桌上的油灯,可是火石已经打了几十下,连一点火星也没有。

  “老头子,这火石是不是潮了?”

  “不应该啊,白天还好好的呢!”

  “可就是打不着火。”

  老妪朝老汉走去,老汉接了过来嗅了嗅,而后伸手便要试试。可这时,外面传来了响声,那种密密麻麻宛若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两人倾听了片刻,便都害怕了。

  “老头子,那是什么鬼东西?不会是蛇吧?”

  “怎么可能,现在都什么季节了,蛇怎么可能跑出来!”

  “若不是,那是什么?”

  “我出去看看。”

  “别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老妪吓得尖叫一声,老汉也是吓得面都白了,只是强自镇定着。

  “谁?”

  吼——

  一道暗影忽然间扑了过来,腥风骤起,戾气狂涌。老汉凄厉尖叫,瞬即扑倒在地上,床上的老妪瑟瑟发抖,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可是,那暗影却是一甩头,低吼一声,张开口扑了过来。

  “啊!”

  惨叫之声,在黑夜中不断响起。

  连绵的夜,无垠的黑暗,寒风萧瑟,阴冷入骨。

  那凄厉的惨叫,却是接连撕裂了黑暗的沉寂。

  死亡,在黑暗中不断的发生。

  如果仔细看,便能隐约感知到,在黑暗中无数的生命疯狂的朝远处扑去。它们如蛇,有着无限长的身躯,在大地上飞驰。它们如猛虎,却在黑暗中奔跑若飞如履平地。它们有着锋利的爪牙,有着扁平的身躯,有着扇动的翅膀。

  它们密密麻麻,仿佛从地狱深处钻出来,发泄着那压抑无数岁月的本性。

  黑暗,给了它们自由,给了它们机遇。

  它们可以纵情放肆的饱餐一顿。

  它们的世界,便是黑暗,它们本体,便是黑暗。黑暗或许让许多生命凋零,却让它们越发的狂躁暴虐。

  死亡,鲜血,尸体,大地越发的阴沉和凄凉。

  大地成了坟场,成为了无数生命的终结之所。

  黑暗无边,只有风在流动。

  一人站在那里,手中的刀散发出凶唳的气息。

  有生命奔涌而来,那中狂野的放肆的无羁的气息,随着那寒风席卷过来。还有血腥的气味,是生命陨落的残留。

  这人转过身,拖着刀,大步朝前走去。他越走越快,渐渐的奔跑起来。

  刀在地面滑过,发出那坑冷坑冷的声音。

  尘烟已经到了脸上,那滞浊的野兽的气息,近在咫尺。

  挥刀,刀光被黑暗吞噬,刀势却已破啸而出。

  那人飞了起来,刀光为他铺平了道路,为了撕开了洪流。

  刀落,嚎叫之声瞬间在耳边响起。

  血液飞溅,残肢飞舞。

  他如冲入千军万马之中的杀神,在无数悠长生命体之中宣泄着内心的愤怒还有仇恨。

  他忘乎所以,如同这些被他斩杀的生命一般,狂放不羁。

  生命,有的时候不是生命,不过是那刺破人肌肤的草芥。

  杀戮,如一股激流撞进了汪/洋大海,冲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那野兽的嚎叫、嘶吼、呜咽,只会让那燃烧起来的血液,越发的沸腾。

  黑夜何时会退去,若是白昼到来,苍天是否为大地默哀。

  辽阔的大地,在极夜之中,到底收藏了多少躯体,埋没了多少生命!

  有人在哭,呜咽着,无尽的悲哀。

  娇弱的身躯,在那寒风中无比的孱弱,与那些嘶吼的悠长生命体相比,这样的身躯不堪一击。似乎就连那寒风,也能给它伤害。只是,这样的生命体却能在极致的夜幕里,绽放出生命最纯粹的温度。

  情感。

  无论是悲伤还是欢喜,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

  这样的温度,却是最能在绝境之中生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生命,总是因为这样的温度,而变得多彩。

  “走!”

  一身是血的男人忽然回身到了那娇弱身躯的面前,大手一挥,抓着她的胳膊带着她疾驰而出。身后是洪流般的声响,是震动大地的蹄声,是气势汹汹的暴戾。如寒风中的落叶,如那衰草中飞起的叶片,转瞬间他们已在百丈之外。

  “什么人?”

  “人!”

  “后面有情况?”

  “妖兽。”

  “你们先走,我们为你们断路。”

  “多谢!”

  “兄弟们,猎物来了,上!”

  那两人一闪而过,却在黑暗中忽然腾起百余道身影。这些人正气凛然,一个个浑身浴血。刀,剑,枪,矛,各式兵器在他们的手中化为了最锋利的进攻。他们箭步而出,宛若百战之兵。

  “杀!”

  总有人逆流而上,总有人向死而生。

  恐惧或许会让大部分人退却,但却不能让所有生命臣服。

  总有生命,在湍流之中挺身而出。

  为的不是自己,为的是心中的大义。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魂飞魄散,生命不息,正义不灭。

  原野,狂风,呜咽,坟场。

  无数的哭泣之声在黑暗中响起,宛若那冤魂在那里飘荡。

  两人停了下来,女子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他睁着双眼,在黑暗中凝望着那看不到的身影。他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他们如此的凄凉,如此的虚弱。黑暗,让他们感觉不到希望,让他们在恐惧中绝望。那气息,即便是寒风,也无法吹散。

  他将刀插在地上,仰头瞪视着那暗沉沉的天空。

  天地浑融。何为天,何为地?阴阳不分,大道何存?这就是大劫吗?

  “恩公高姓?”

  他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子。她还不过是个孩子,却要面对着这可怕的劫数。以后她会怎么样?她能走多远?能见到阳光的重新绽放吗?他的心里,无限的哀凄,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被送入皇宫的那间漆黑的屋子,孤独无助时候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艾。”

  “我叫丑颜。”

  寒风袭来,远处的打斗声已经消失了。他弯腰下,紧紧望着她,“你害怕吗?”

  她想摇头,但是内心却在迟疑,最终她点了点头。

  “那你有勇气走下去吗?”

  她点头,道,“我要活下去,我还要给爹娘报仇。”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活下去,不管是为了什么,活下去。”

  他拔起刀转身朝着妖兽来的方向走去。她默默的注视着他,忽然喊道,“我还能见到你吗?”

  “能,只要你活着。”

  “我一定会活着的。”

  她大声喊道,然后起身、转身,大步朝前面冲了出去,隐忍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耳边传来了他的笑声,那种自信的、明朗的、粗狂的笑声,鼓舞着她,激励着她。

  “我一定会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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