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骄兰之水_闻香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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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骄兰之水

  纽约的雨就像女人的泪水,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一整座城市都披上了透明的珠帘,余馥不由地想,这大概是许多女人伤心的一天。或许他们的爱人出了车祸,或许刚刚走到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余昭繁从计程车下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她。她倚在铜色雕花大门与墙壁的交界处,头顶上有一方窄小的屋檐,雨水珠串哗啦啦地往下落,全都溅到她红色的高跟鞋上。

  她穿一条黑色裹身裙,刚刚熨烫过的卷发贴着额际,被水渍弄得有些凌乱。严格来说她并不优雅,甚至可以说有点狼狈,但她就旁若无人地站在半雨的世界里,咬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迷迷蒙蒙地俯视众生,便把骨子里的优雅慵懒都发散出来。

  余昭繁听见计程车司机吹了声口哨。他连忙撑开伞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揽住余馥的肩,将她拥入十几米外的一扇门内。

  “抱歉,我来迟了。等很久了吗?”余昭繁收了伞问。

  余馥盯着黑色的伞尖,积水没过红色的鞋尖,像是无心的撩拨。她显得漫不经心:“有一点,我的耐心很少。”

  “你还有事?”

  “并没有。”

  余昭繁略带探究地看了她一眼,老实讲,他拿捏不准这个堂妹的脾气。有时候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很亲近,有时候他又觉得很遥远,究其根本大概问题出在她身上。

  典型的情绪怪物,一时热情如火,一时冷若冰霜,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

  他带她来这里,究竟是对还是错?

  余昭繁困惑的一瞬,余馥已经率先朝前走去。这明显是一间私人住宅,欧式装修,琉璃水晶,浮雕壁画,步入客厅后能看到三面落地橱柜,与墙壁同高,两面摆着外文书籍,另外一面则摆着形状各异的玻璃瓶。

  大大小小,装在精致的橱柜里。

  余馥步子一缓,回过头来问余昭繁:“瓶子收集控?”

  余昭繁知道她的忌讳,否认道:“不是他,他哥哥是一个水晶狂热爱好者,这些瓶子都是水晶做的。”

  余馥挑眉:“真奢侈。”

  其实从这间私人住宅已经可以判断主人的身家。皇后区核心地段,闹中取静,如同汪洋里的孤岛。

  余馥想起老师以前经常说过的一句话:香水,每一瓶都是一座孤岛。

  有思想形式的,情绪多样的,质地粘稠或稀薄,和人一样复杂的岛。

  “余馥,他的情况之前我已经和你讲过了,他并不是先天性嗅觉失禁,十岁以前他对这个世界是有感知能力的,所以……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也不会带他来这里找你。说实话,你能答应见他一面我感到惊讶。”

  余昭繁总觉得这一次见面,余馥的每一个神情里都透着古怪,这让他变得谨小慎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需知道世界上每年都会有成千上万个调香师游走在各大香水品牌之间,但只有屈指可数的调香师会被邀请加入顶级奢华香水品牌公司,并且为之竞相争夺,余馥就是其中一个。

  十年以来香水圈的传奇,唯一被时尚界炒到亿万身家的华侨女匠人。

  她不缺钱,看起来也没这么闲。

  余昭繁忽然有点后悔,先一步拦住她。余馥正朝楼梯上走去,见状动作一顿。“余昭繁,你没有女朋友吧?”

  “嗯?”

  “你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是不是因为……嗯?”她的笑淡淡的,“我真好奇被你这样小心保护的病人,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余昭繁一听顿时脸色微沉:“别拿以蒲开玩笑。”

  “他叫什么?”

  余昭繁似乎习惯了她不按常理出牌,无奈道:“江以蒲,蒲公英的蒲,之前和你说过了。”

  “哦,抱歉,我只记得他是你的病人。”

  余馥又笑了一下。

  一个心理医生解决不了的问题,却指望调香师来解决?她感到可笑,可偏偏这么可笑的事情,她却答应了。

  “你这么骄傲,从没请谁帮过忙,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作为以后的谈资,用来堵那些长辈的嘴,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多说两句好话。”

  余馥说,“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

  余昭繁眉头微蹙,还要追问下去。余馥却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用眼神提醒他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的耐心马上也要耗光了。

  余昭繁了解她的为人,也知道这次会面的机会实属难得,不得不就此放弃,两人进入二楼,转进会客厅。

  得益于这个男人的兄长是一个水晶狂热爱好者,余馥还没走进去就已经看到了男人。他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姿态相对轻松,后肩倚靠着软背,膝盖上是一条鹿绒色的毛毯,双腿微微交拢,手上正拿着一本书。

  临近落地窗的位置,外面是一场漫无边际的的大雨。兴许光线不够,下午三点的客厅已经打开了灯,昏黄的光笼罩在男人身上,一眉一角都像是被雾粉扫过的塑像,柔和且有磨砂质感,神秘而又含蓄。

  一款前调为木香,后调底蕴深厚的调和香缓缓在她脑海中成形。她忽然有点雀跃,偏过头靠近余昭繁的耳朵。

  她示意余昭繁,有几个问题要问男人,但是她并不想在此刻露面,所以需要余昭繁来帮她转达。

  第一个问题:喜欢下雨天吗?

  男人回答:喜欢。

  第二个问题:了解过三宅一生的“一生之火”吗?

  男人回答:新鲜的三明治、酸橙皮、亚麻布、沐浴皂,热热的石头和带咸味的皮肤,一款把奶香与玫瑰所完美融合的香水。

  第三个问题:近三年有过性|爱吗?

  男人回答:没有。

  ——

  余馥转身下楼,余昭繁追到门口,见她双手抄进口袋、一身干爽就要走进雨中,连忙拉住她。

  “等等,你还没有给我答复。”

  见余馥一瞬不瞬地望着门外的雨,神情寡淡,一派平静,余昭繁心里忐忑:“他的回答令你不满意?”

  “不是。”余馥想了一会儿,问道,“他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

  她认真探究的口吻令余昭繁瞬时涨红了脸,一口回绝道:“当然不是,以蒲只是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那么,让我用香水疗法帮他找回嗅觉,或者度过这一次的难关都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余馥缓缓地转过脸来,嘴角徐徐往上勾,“我要他和我在一起。”

  ——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和红色高跟鞋的女人走在雨里。她走得缓慢,姿态懒散,雨水将她新做的发型与精致的妆容打花,她仿若不觉一般,解开黑色羊呢绒手套,把手伸进口袋里。

  转了个圈,她又含起一根烟。

  忽然地,她转过头来,看向小楼的二层。

  一个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

  余昭繁的声音有些艰涩,开这个口让他觉得羞愧。“以蒲,你可以不答应,余馥一直都这样,没人能搞清楚她在想什么,她做什么都不太考虑后果,兴许她今天答应,用不了多久就反悔了。要不这样,我找找其他人?”

  石板街上的女人走远了。

  江以蒲缓慢地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昭繁,你妹妹很喜欢下雨天。”

  他并不是疑惑的口吻,可惜余昭繁心思不在,以为他是询问,敷衍地点点头:“是,她说下雨天能让她灵感迸发,我看都是鬼话。她这个人说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小时候就经常糊弄家里的孩子,长辈们都不太不喜欢她。”

  “这样的吗?”江以蒲漂亮深邃的眼睛眨了眨,“我可能会喜欢她,像喜欢雨天一样本能、自然。”

  余昭繁措手不及:“你是认真的?这个所谓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懂得吧?”

  江以蒲把书放在椅子上,重新看向大雨倾盆的世界。

  “我已经开始了。”

  “什么?”

  “和她在一起。”

  ——

  当余昭繁向江莯转述今天下午在纽约皇后区一间高档独栋小楼里发生的一切时,江莯正在A市接受时尚媒体记者的炮轰。

  “你说什么?”

  江莯一下子从转播镜头前跳了起来,前一秒死了老爹一般麻木不仁的脸顿时眉飞色舞,“喔,太棒了!我家以蒲真棒!”

  记者们一听到“江以蒲”的名字,纷纷调转枪头。

  “有传闻说这次以香萘尔、狄奥、爱马十、宝歌丽等十大香水品牌为首的新春首发单品试香会是专门针对ML公司开展的?虽说邀请了国内各大时尚杂志的主编、评论员,但主要还是想考察一下江以蒲的实力,对吗?”

  “听说ML这次所面临的危机公关是因为您在圈内发表了一些不当言论,惹怒了香萘尔驻华代表?请问您究竟发表了什么言论?”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江莯被记者一激,马上就要“坦诚相告”,在旁边的秘书习盼立刻上前夺过他面前的话筒。

  “各位不好意思,江总接下来还有会议,今天的采访就到此结束。”

  习盼微笑着,将江莯强行拖出会议室。一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江莯就跳脚了:“你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说?”

  “江总,难道我要看着您再一次犯蠢而不阻止吗?”

  习盼严格说来是江以蒲的秘书,所以对江莯并不很敬畏,相反还有一种牙痒痒的“恨铁不成钢”感。

  如果不是江莯听信三流芳香理疗师的鬼话,相信什么芳香理疗能够改变一个人对疼痛的感知这种狗屁言论,并且不幸被香萘尔驻华代表听到的话,十大香水品牌怎么会质疑ML在华推广香水的公信力?江以蒲何至于跑到纽约去替他擦屁股?

  说真的,芳香理疗要有这个效果,医院还需要镇痛剂做什么?

  送上手术台一人点一盏香薰灯好了。

  “江总,您最好保佑自己身体健康,不要有去医院的机会。”习盼深呼吸,再深呼吸,将一腔怒火强压下去,这才把手机还给江莯。

  通话还在继续。余昭繁说:“感谢习盼,及时阻止了另外一场危机公关。你这么蠢?为什么ML公司选你当总经理?”

  江莯一听就炸毛了,扯了扯领带喊道:“喂,你够了啊,她说我蠢,你也说我蠢,我真的有这么蠢吗?”

  走到门口的习盼和电话里的余昭繁同一时间回答道:“有。”

  江莯像个受气的河豚双手叉腰,哼了一声。接下来是他与余昭繁每日的斗嘴时间,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才转入正题。

  江莯问:“我家以蒲去哪里了?”

  余昭繁说:“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刚刚余馥发信息给他,约了晚上见面,他现在正在洗澡。”

  “在哪里见面?”江莯双眼放光,“你妹妹好看吗?身材怎么样?说实话,她这个要求还真是特别,难道和我想得一样,这种传奇调香师整天待在实验室里,一年到头碰不到一个男人?她不会憋太久了吧?啊!我好担心以蒲的体力!”

  余昭繁默默地叹了声气,回答道:“我不清楚,时间地点以蒲一概保密。你现在需要关心的是,他已经在里面洗了快有一个半小时了。”

  “这么久?”

  “嗯。”

  中途江以蒲出来过一次,让他闻身上沐浴露的香气。说实话江以蒲非常注重个人的卫生清洁,哪怕身处极其恶劣的环境,他身上也常带一股淡淡的木香气,应该和他多年熏香有关,但是,他仍旧担心自己身上会有异味。

  对于一个嗅觉缺失患者而言这很正常,不过依余昭繁看,江以蒲还是太重视这次见面了。

  “我有点担心。”他说实话,“虽然不应该这么说她,但我必须承认,余馥和普通的女人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如果用颜色来形容的话,余馥就是灰色的,昏暗的,她不温暖,也不乐观,似乎还很少快乐。”

  余昭繁是心理医生,但他并不想从专业角度来分析家人。更何况,余馥出国以后他们虽然还有联系,但也只是表面的联系。

  一直以来没有听说她交过什么男朋友,在感情方面似乎也没有特别的需要,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要以蒲和她在一起?

  关键是,以蒲似乎并不抗拒?

  太怪异了。

  正想着,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一道欣长的身影走出来。江以蒲系着一件白色睡袍,骨节分明的脚踩在地板上,卷翘的刘海垂落在眼睫上,惹得他发痒。

  他不自觉地眨眼,水珠不断往下掉,划过下颚,在地板留下一串水迹。

  “昭繁,你妹妹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吗?我穿正装比较好,还是休闲一点比较好?”不等余昭繁回答,他又道,“请你来帮我闻闻,我身上的味道还可以吗?”

  余昭繁单手握着手机,良久,还是放了下去。

  给江以蒲搭配衣服花了半个小时,他快要精疲力尽时,才发现这对一个在期待爱情来临的男人而言,只是一个开始。

  余昭繁硬着头皮道:“以蒲,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

  “嗯?”

  “你……看起来似乎很期待和余馥的约会,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江以蒲对着镜子,单指勾进领结里调节了一下松紧。一件新衬衫,领口还保持着包装时的样子,笔直地竖立在肩窝上方,完美地迎合喉结的性感。

  他并不急于作答。

  直到余昭繁再一次开口,他才抬手示意,一边整理袖子上的纽扣,说道:“昭繁,如果你和我一样遇见过爱情,你就会明白我有多期待它的再一次降临。”

  他掀起唇,撑开黑色大伞。

  在一个雨夜,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抱着玫瑰花的男人,迎着繁华微光。

  逃出了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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