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chapter 46_在我登上王座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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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chapter 46

  海里十分安静。甚至静有些诡异了。

  莱伦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大海。

  海里面和陆地上总归是不同,陆地上介质是空气,只需要有一点点声音都能够传很远,放眼望去就能够看到来来往往人和建筑。

  但是大海却被海水所充斥。就像是神明灌了水进来后还往里面加了一勺盐,让这个世界充满失真感。

  近海面地方还能够听到海浪声音,但是只要是一直往下游,就会越来越安静。

  在海底两百米以下地方,连光明也不再眷顾,整个海底都陷入一片黑如墨色模样。这样深度已经能够被称为深海,内里海鱼也因为水压骤然增加而锐减。

  再继续往下,则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漫步。等到千米深时候,所有声音都已经离你远去,耳朵周围只有一片死寂,就像漫步到了外星球。

  即使是降临大陆最优秀冒险家,也是万万不敢来克什海深处探险。

  人类本来就不具备在海里生存能力,不过克什海浅处倒是人类经常光顾地盘,毕竟他们药剂师十分出色,经常捣鼓出一些奇奇怪怪药水。

  当然了,就算深海再危险,对于在海里土生土长塞壬来说,也不是什么多么难事情。

  塞壬是海中皇者,诞生于深渊之海底部宫殿,除非是众神时期海神以外,没有比他更熟知这片海洋存在了。

  “陛下......您要去深渊之海底部?”

  海巫师十分惊讶,连带着手中魔药都咕噜咕噜响了几声,瞬间之内就变成浑浊紫色,吓得他连忙低下头去往内里加了几颗海胆,这才让这些密度比水要大得多魔药冷静下来。

  “嗯。”

  面对其他人时候,塞壬神色显然要冷淡很多。他暗绿色眼睛从海巫师身上是扫过时候,后者总会感到一股下意识战栗。

  比起这位已经活过不知道多少年,且力量强大塞壬,海巫师不过才断断两百多年年龄和那点实力确不够看。

  “您从那里诞生......那您当然是知道。”

  海巫师战战兢兢说道,一边悄悄抬眸去看塞壬脸色:“深渊之海底部......您知道,那个地方据说是世界裂缝,即使是曾经海神,也无法触及到那里底部。”

  事实上,既然生命女神金瓶这个故事能够被记载在《古嘉德神话》,作为降临大陆所有人小时候睡前读物,说明它可信度极高。

  上面已经清清楚楚记载了那是连海神出手也无法拿回神器,就已经足以表明其凶险。

  “深渊之海底部有十分狂暴空间漩涡。”

  莱伦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冷注视着海巫师:“告诉我解决办法,不然你也没有存在必要了。”

  可是陛下如果不听话,海巫师也没有任何办法。取舍一下话肯定还是命重要啊。

  所以无奈之下,海巫师依然利用最短时间,用无数珍贵海底药材熬制出了一锅珍贵防御药水,并且再三叮嘱:“虽然药水已经熬制完成,但是具体效用并不能保证。若是您周身已经开始感觉到不可遏止压力,还请立刻返回。”

  大陆上瘟疫对于海里影响到底还没有那么大,至少也得等到大陆真正失守之后,海洋生物们才会考虑避难。所以现在和大陆上席卷恐慌比起来,海洋居民反倒是自顾自生活着,一副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到模样。

  塞壬虽然生性残忍,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保卫着海巫师这个弱小一族,所以巫师们一直都心怀感激,感恩戴德。

  海巫师是塞壬忠实下属,他虽知不能随意揣摩陛下心思,但是却依旧无可遏止担忧。

  在这个海巫师刚刚诞生时候,塞壬很少会过来,神情也一如既往不近人情。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冷酷海洋霸主开始拥有了近似于人类情感。

  会开始想和战斗无关事情,会无端在意自己容貌,甚至会患得患失,会出现失落情绪......

  当初也正是他帮助陛下改头换面,重新变成如今这幅比海妖还要美丽模样。

  太多太多,海巫师看在眼里,惊在心头。

  明明在塞壬字典里,只有死亡,没有美丽概念。

  不过似乎这些钱情绪都是对特定某个人,并不是对海巫师一样宽容。在见证了陛下轻而易举扭断了另外一个海巫师脖子时候,这个海巫师就乖乖缝上了自己嘴巴。

  “啰嗦。再说杀了你。”

  莱伦却没有停留,他拿到药就立马去了深渊之海。

  因为制药事情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如今大陆情况算是越来越焦灼了。

  塞壬只要一想到那个金发神明也有可能被丑陋黑斑爬上脸庞,就恨不得自己能够更快一点。

  海洋深度和广度可比降临大陆要宽得多,但是也奈何不住塞壬有穿越洋流空间技巧。所以几乎是拿到药剂下一秒,塞壬就已经穿越了重重水流,跨越到了深渊之海入口。

  即使深渊之海是塞壬诞生地方,莱伦也不经常回到这里。

  这里海水是流经亡灵之域冥河水,即使是海面上也被和普通海水划分成泾渭分明两个模样。若是有人用手掬起一捧,只能看到海水呈现深沉墨色。

  这水已经不能称之为水了,毕竟连塞壬天赋能力都无法穿越深渊之海,每一次来宫殿都还得自己游下来。

  没错,这里海水都是黑色,就更别提有生物了。

  深渊之海范畴里,是不存在任何活物。

  塞壬耳朵很灵活,他在海水里游动时候能够捕捉到极远地方传来声音。但唯有深渊之海,没入之后就像与世隔绝。

  所以除非是必要回宫殿事情,塞壬也不经常来到这里,更遑论更深地方了。

  诞生塞壬宫殿在深渊之海八千米深处,更深地方估摸着要深到一万米去。

  莱尔之前也尝试着去过更深地方,但是那里海水和空间极为不稳定。一是有十分可怖压强,二是空间裂缝无处不在。

  空间裂缝这个东西十分可怕,它可能会潜藏在海底任何一处,悄无声息张开,在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时候将任何途径事物切割,就像一个毫无踪迹可言刽子手。

  莱尔先是前往了塞壬宫殿,在宫殿内稍做整息了一下,这才准备开始去往深渊之海底部。

  《古嘉德神话》里面记载,生命女神金瓶正好掉到了深渊之海最中心,也是最深地方,所以塞壬就直接在这里转了一圈,仰头将药剂一饮而尽,然后摆动鱼尾,以最快速度朝着那处深海扎了过去。

  这瓶能够暂时抵御空间药剂用材十分珍贵,而且具有时效性。塞壬自然是要争取在药效消失时候将金瓶拿到手,不然药剂只有一瓶,药效消失了他估计就会葬身在这空间裂缝之中。

  可惜是越往下,海水压力就越大。特别是在密度还和海水有所不同深渊之海中,这个压强就呈现几何倍数增长。

  这还不是最可怕,最可怕是你永远不知道,在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海水里,哪个地方会忽然出现一道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将你身体一部分切割。

  饶是塞壬,有药剂护体,在进行过程中也足够谨慎,他鳞片上依然被空间乱流切割开了细细密密伤口,有妖异深红色血液从内里逸散而出。

  即使是塞壬,这些年也从未受过这种程度大面积伤。

  可是他依然没有停下,甚至连鱼尾摆动弧度都没有减少两分,而是继续划开水流,朝着更深黑暗没去。

  终于,在下潜到不知道多少米时候,尽头终于有了一点点光。

  这点光就像是漫天黑暗中唯一那一点,轻而易举就能成为视野聚焦点。

  而且好巧不巧,那还是一道幽幽金光。

  金光,生命女神金瓶。

  这道光芒到底是从何而发出,自然便是有了定论。

  塞壬心下一喜,便是越发加速,伸手就想去捞。

  可是等伸手时候,还没等到拿到,一只手指便被空间裂缝给悄无声息吞没了,血液争先恐后涌出,像是给无边黑色镀上一抹鲜红。

  在深渊之海最底下地方,孤独到无数万年都没有人踏足角落,即使有再多再好药剂也不可能扛得过狂暴空间乱流。

  莱伦半点犹豫都没有,但是这一次倒是头一回收了手。

  因为他看到了。

  在黑暗视野里,那抹金光面前,有一个巨大空间漩涡。

  塞壬现在所处位置已经是整个深渊之海最底部,金瓶则稳稳地没入了海底下泥沙里,只路了一个小小瓶口。

  金光足够吸引人不错,但是殊不知在这间金光上面,盘踞着步步死机。

  若是方才莱伦没有注意,直接将身子探过去,只怕如今早就是身首分离了。

  可惜塞壬这一停顿,海底其他空间乱流却还在动,又有意无意间将他朝着外面排去。

  原本就是深海,若是他不一鼓作气游下来,很有可能回头又撞上了哪一个空间漩涡,造成更加惨烈下场。

  更何况......莱伦本来就是来这里取金瓶,万万没有到临门一脚还要后退说法。

  塞壬暗绿色眼睛一凛,手心处忽然升起一点水流。

  莱伦也是会使用魔法,毕竟海洋霸主,若是全部靠武力那也说不过去。只不过他魔法全部都以水系和冰系见长,在深渊之海里用处十分有限。

  毕竟水系魔法基础就是水系元素,这深渊之海里水系元素基本就绝迹了,又怎么能够凭空造成水来呢?

  就算是塞壬,花了老大力气,也只能凝聚出一点点细微水波。

  不过只要是有,就足够了。

  这一段拖延了一点时间,莱伦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当下也不再犹豫,便引着这点水流小心翼翼绕过空间漩涡,将下方金瓶从泥沙里勾出来。

  这个空间漩涡足够大,内里乱流也足够可怖,塞壬只能耐心用水流将金瓶给托起来,小心翼翼绕过漩涡边缘,这才好捞起。

  说是说轻巧,偏偏做起来时候一点也不简单。

  水流太细微,海底翻涌暗流又太过迅疾,在聚精会神控制水流时候,塞壬还不能够在意周身空间乱流动向。

  这些乱流极为不稳定,刮过来时候就像是有人拿着小刀一般切过来,无声将塞壬身上鳞片刮走,偶尔还会带走一片肉。

  说不疼是不可能。

  但是塞壬依然恍若未觉般持续控制着手上水流,将金瓶稳稳托举到了漩涡间隙。

  正是此时,异变突生!

  有一条空间乱流在水流冲刷下忽然悄悄展开了自己锋利獠牙,从塞壬身上擦身而过时候,轻而易举在后者下/身鱼腹上留下一道深深伤口。

  这道伤口深可见骨,以至于连莱伦手也因为这忽然降临疼痛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糟了!

  这一抖,便是正好让金瓶挣脱了水流怀抱,朝着下方空间漩涡坠落而去。

  莱伦也顾不得思考了,他暗绿色瞳孔一瞬间放大,身体直直朝着那漩涡冲了过去。

  ——那是被拜托东西

  ——必须要拿到

  他伸出手在空中被无数狂暴乱流卷得鲜血肉沫直飞,只余下寸寸白骨,眼睛也不曾松开半分。旋转水流无情将任何胆敢穿越它们东西削去。

  拿到了。

  冰冷金瓶被只剩白骨小指勾住,摇摇欲坠。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穿越了同样处境,这才稳稳握住了那只金瓶。

  此刻塞壬眼前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因为这一片海域全部都是它血。

  可是他不能够停下来,他还得从这里浮上去,然后将金瓶拿给人类。

  刚刚游下来时候莱伦没有受伤,身上药效还在,一切都处于巅峰状态。

  但是如今游上去,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好几次莱伦都以为自己会葬身在这里,但是只要一旦想到金发神明略带着恳求眼神,心口处又仿佛被什么东西深深扎了进去,就像重新充满了力量。

  “撕拉——”

  他脸,他鳞片,他身体,甚至是他脖子,都被划出深深血痕。

  因为处于极深海底,即使是痛苦嘶吼,也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若是有人在此处看过来,只能看到一个浑身裹着血血人,用自己生命在摆动着鱼尾,发了疯一般想要朝水面而去。

  莱伦觉得自己就要撑不过去时候,忽然有一道洋流将他稍微往上托起些许,下一刻才算是挣脱了深渊之海地域。

  然后,几乎是没有停顿,塞壬用自己疲惫又重伤身体催动流水,将自己送到了斯里卡山脉爱心天池。

  痛,全身都痛,像是被碾碎了又重组。

  在发出信号并且将金瓶放下那一刻,塞壬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他无助瘫在水里,眼眸失神地望着远方苍穹。

  如此严重伤,如果不及时得到救助话,下场唯有死。

  莱伦应该是乖乖躺在天池这里,等待着金发神明。

  但是......

  塞壬颓然倒在天池中,他费力支撑着自己身体,想要把自己从池水里挪开。

  莱伦知道,这里是那个金发爱神诞生地方。

  这么美丽地方,不应该被他污浊血液所浸透。

  他恍然间在白雾水面里看到自己倒影。

  ——宛如地狱前来索命恶鬼。

  塞壬承受了百倍痛苦,向海巫师换来美丽容貌毁于一旦,长长鼻梁只剩下血洞。一头美丽如同海藻般深蓝色长发齐齐寸断,混合着黑色海水和血液纠结在一起,身体上尽是嶙峋伤痕。腹部那一块则更加恐怖,甚至能够看到破碎内脏。

  这么丑陋一面,不能够被任何人看到才是。

  不能让人类看到这一面。

  莱伦慌张想要逃离,却再也没有力气。

  他指甲在天池边缘岩石上抓出细细密密刮痕,发出撕拉撕拉声响,却又想要在内心贪念地多看那个人一眼。

  “——谁?!”

  “是你吗?莱伦?”

  朦朦胧胧声音从白雾另一头传来,塞壬一惊,鱼尾在池水中一点,便下意识再一次拖着重伤未愈身体使用了穿越洋流能力。

  塞壬鱼尾在水中消失,又在克什海中重新出现。

  外面海域是黑夜,万丈繁星在黑夜幕布上闪闪发亮,闪烁着自己独特光芒。

  明明一伸手就能够触及到海面光明,但是塞壬却再也没有任何摆动鱼尾力气了。

  在视野所及最后一点,莱伦仿佛了他心心念念金发神明。

  他眼眸依旧如此璀璨,脸上表情是最显而易见担忧。

  ——这些情绪,全部都是朝着他。

  莱伦感觉自己胸口顿时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东西填满。

  他颤抖着伸出自己血肉模糊手,想要朝着海面上伸去,却只能颓然朝着更加深处,更加黑暗海底坠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巨手拖着,坠入深渊。

  海域如此广阔,拥有东西和生物千千万万。

  没有人在意其中一个会在何时诞生或死去。

  恍恍惚惚间,塞壬想起他第一次遇见宗弥时候模样。

  被暴风雨拍到海中金发人类紧闭双眼,塞壬将他带到海面上时候,他睁开了那双连繁星都不及其璀璨双眼。

  在别人眼睛里,塞壬看到是厌恶,恐惧,和对他丑陋容貌鄙夷。

  只有在这个人类眼里,塞壬才能看到他自己。

  “莱伦?”

  宗弥再次不确定呼唤一声,却始终没有看到塞壬身影。

  但是在他从泉水里拿起金瓶那一刻,系统提示忽然响起。

  【陛下,您已经补全了七分之三神格】

  宗弥不明所以,再次呼唤了一声。

  “在吗?莱伦?”

  位于斯里卡山脉深处爱心天池空空荡荡,他呼唤在山间一遍又一遍回响,越过洁白雪,穿透苍穹,去到更远地方。

  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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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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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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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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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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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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