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_穿过骨头抚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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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前阵子刚搬回家不是,东西都乱七八糟的,估计是收拾的时候掉哪儿去了……不好意思。”

  “哦……”我还能说啥,揪着他领子大吼么?旧人不受宠,旧物也遭连累,之前还收在古董盒里宝贝着,这会儿就犄角旮旯去了。

  我觉得够了,多说无益。

  他竟有同感,“你保重。我回去了。”

  “嗯。”我微微抬了下眼皮,随即又垂下来,遮着目光,“保重。”

  分道扬镳前他迟疑了一秒,出乎我意料地,上来抱了我一下,很轻,很浅,几乎没有力道,又在他的气息飘过来之前,放了开。前后不过一眨眼工夫,蕴含的礼节远多于情感。或许已没有情感。

  战士和他的原配战骑绝尘而去,这最后一面。我定定神,牵起高飞,对它说,走,咱回家。路上回想,他竟然连句“再见”都吝于出口。

  看来是真的不想跟我再相见了。

  日子平淡了下来,汩汩流动,我用它洗刷伤口,挺管用。时间真是副金疮药,伤跌再重,血流再多,都会慢慢止住。我已不再日日流泪夜夜失眠:白天在傻愣着出神儿之余,偶尔也有精神画图了;夜里渐渐有了睡眠,虽然短,也会有梦,尽管是噩梦——梦到他撞到高锋吻我时的目光,梦到他握着那女孩的手,梦到他对我说保重。

  只是每天洗澡时,低头看到肋骨上的字,还是会一边嘲笑自己一边抹眼泪。

  我妈绝口不再提高铮,却对张一律旧念又起。

  其实张精英被我拒了之后没交新朋友的这档子事,我认为坚决与我无关,他该是对我心思已尽。他多香饽饽啊,跟我也没有过多深入的交往、多深厚的交情以至于对我放不下,人家城外生活正享受得紧才对。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他听——我们正在约会,我妈精心安排的,令人哭笑不得——我说请见谅,我亲妈太心急,可我现在不想像从前那样跟她老人家硬碰硬了,你反正现在也没女朋友,你要是还乐意跟我说个话吃个饭,就没事儿来我家给我妈捧捧场,陪我出去遛遛弯,这样到时候我再告诉她发展得不好,让她接受得平心静气毫无怨言。

  “我从来不干这种稀里糊涂的暧昧事儿,可桑尚陌,看在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份儿上,”他同意了,“行,我答应你。”

  这人竟然不走周正路线了,竟然开始贫嘴。

  “得了吧,才不是我的原因,”我揭穿他,“你是看在我妈厨艺那么高的份儿上。”

  他哈哈承认。

  “张一律,你好像开朗了。”

  “你觉得我从前特闷特无聊吧?”——还说我呢,他自己才真正是有自知之明。

  我笑着默认。“半年而已,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来,谈谈。”

  “你啊。”

  “我?”

  “被你打击之后,就这样了。”

  我仔仔细细看他的表情,像是开玩笑,又像是极其地坦白,我看不出真相来。

  “我可真得跟你妈学学。”

  不是吧?“跟她有什么可学的?”

  “慢工出细活。她这样熬肉汤,我这样追女人。”

  听说沈东宁连人带公司迁移到了上海,还好规模不大,说难难,说容易也挺容易的。我猜他是打算和露露在上海长住了。也是,在北京呆着还有什么意思,哥们儿没了,“惦记”着的前妻也没可能复合,倘若碰见,只会招打。

  张帆挺争气,转眼就有了新朋友,是跟从前的任何一个都不同的类型。他带她见我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我们约去八一湖看樱花。

  树上是粉白粉白、大丛大丛,树下是如潮的赏花人,我看到伫立在人群中的他和她,一边等着我一边拌嘴,伴着漫天花瓣空中飞舞,那景象混杂着浪漫与趣味,我突然觉得欣慰。那是个算不上多漂亮的姑娘——相比于张帆过往的任何一个,可她大方爽朗,机敏有趣,她让我舒坦,不消进一步了解就有种她准是我发小的老婆那感觉。

  我也不耍单,我带着高飞,走过去就直接跟她打招呼,自我介绍都免了。张帆这一路可乐呵了,全身都洋溢着幸福,我甚至因此而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过露露那个女朋友,是不是我做了场梦,连带着高铮那段?

  我瞅着他老婆去厕所的空,问他,“张帆,男的跟女的分了手以后,是不都特决绝、特迅速就能投入下一场恋爱?”

  “新的来了,旧的就该连根拔去。老想着过去有什么意思。”那么理所当然。

  “那要是新的……没旧的好呢?”

  张帆神秘一笑,“陌我告诉你啊,”特别语重心长,“男的三十岁以前的每个女人,都让他觉着比之前所有的都好。你看我,活生生一例子,当初不是激情得恨不得立马跟露露领证去?可现在,”他喜滋滋的,“我觉得这妞儿才真正是我老婆。”

  樱花花期极短,单朵从开至谢只不过七天;整棵的花,朵朵开期不一,可全树都开完基本不出半个月的光景。我看着欢乐无比的张帆,回忆他过往的每段恋情,感悟着樱花短暂而绚烂的一生,如果这就是爱情,原来我一直都对这词有极大误解。

  回程我们是分开的,他们去过二人世界,我带着高飞自己行动。

  我需要新的音乐来沉浸自己。家里那些要么暴躁,要么游离,要么迷惘,要么伤感,连带着我也一直都跳脱不出这个圈圈,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另一种表现;更重要的是,其中好多都带着个铮字,我还没那法力对之无睹。我打算去买些新碟,和张帆一样明朗的音乐,要文化部正批的,我要告别那些地下的、极端的、另类的日子,我要像张帆一样以崭新的姿态迎接阳光灿烂的新生活。路还长着,没了战士我自己还得走下去。

  去了西单一个盘多人少的音像店,那里东西很全,不仅流行一网打尽,还有几乎所有的国内地上厂牌,无论摇滚或电子,包括高铮混饭吃的那家。我路过它的专架,瞄到新出版的一套ChillOut辑,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了下来,随手拿来看。

  这一看就慌了神,败了阵,后了悔。我干嘛要来,干嘛要来?!净TMD给自己找事儿。

  为首的那张碟名《我的后海》,封面是夜色中的湖,粉红色的女人,DJ高铮。

  三三

  我挺没出息的。那天在音像店一圈圈地转悠,跟自己斗争了俩小时,最后终于是决定了把那张碟给买下来,结果,拿回家到现在,一直没敢开封。

  那碟里好像有迷药似的,我怕,怕一打开,就中蛊了,就又迷糊又掉进去了。我好不容易才爬出来那么一点点,我要坚持,要等待,等我免疫力增强了,强到可以跳出滚滚红尘,笑看过眼云烟了,再去揭开它听也不迟。

  我越来越依赖高飞,形影不离。有时是这样的景象:我躺在床上,左右央求它,它才肯上来趴我身边,我去跟它耳鬓厮磨,它却躲得紧。从前它想着方地跟我亲昵,被它大哥赶走多少次也不收敛,现在机会来了,它反而君子起来,仿佛自己是个卫士,越不得雷池半步。

  它依旧是聪明锐利沉着稳健,可此外也经常一脸忧郁地趴着,虽然不吵不闹,可我看得出来,它是想念高铮。如果把他俩比作狼群里的两只,那他就是头狼,它对他有着绝对的臣服与热爱。高铮把它交给我那天,是先行离开的,高飞当时完全背对着他,直直站在那里,直到摩托远去,它也不回头看一下。我曾以为它冷血,现在突然明白,它那是保持尊严。

  我对它特别用心,让它吃好喝好玩好乐好。它跟着高铮的那段日子一直吃苦,现在我争取都给它补回来,让它壮起来,二度发育。爸妈对它的喜爱不亚于我,主动承担起傍晚带它出去遛弯的任务,开始还用牵绳,后来发现完全多余,除大小便以外,它从不离人左右,无论遛到哪,都可无绳遥控。我爸说它特有德牧的气质,我说啥叫得木啊?爸说就是德国牧羊犬;我妈特别喜欢它那身光泽亮丽的毛发,给它洗澡洗得特别勤快,就连香波都买德国黑人头的;张帆说我溺爱它了,他说陌陌,你不是真爱上它了吧?虽说你一直很尖端,可这也太重口味了吧?人兽啊……OMG!

  我确实在爱它。我曾爱过它哥,爱也遵循能量守恒,不会凭空消逝,只有转移出去,我才有忘掉他的可能。我不是滥情的人,这爱不能随便倾注给任意谁谁,高飞有着许多与高铮同样优秀的品质,它当然是最佳对象:英勇,忠诚,有礼,个性坚强,战斗欲强,从不胆怯,俊朗的外形,敏捷果敢的举止,冷漠自信又从容的气度,漂亮的肌肉,独具一格的优雅背线——无处不透着大将风范。

  我心想,你跟你大哥最大的区别就是出身:他“高贵”,而你和我一样平凡。可随后不久曝露的事实却知会我,就连这点,哥儿俩都一致。

  高飞一向健康,这天却突然精神不振起来,食欲也减退,我左思右想,大约洗完澡没及时吹干的缘故,量体温,真的竟有四十,忙不颠带它去医院。我和高铮在一起那几个月从没带它去看过兽医,算算时间也该打疫苗了,心想正好。

  连医生都一眼就喜欢高飞,优先照顾它。打上点滴,他随口问我,“纯种的吧?”

  “我也不知道……”我迷糊糊地答,“狼狗也有纯不纯的分别么?”

  “哟,那这狗不是你的吧?”

  “是我的啊。”

  “那你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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